歸蝶姬的私部屋

去年在整理筆記小說的資料時，偶然在選錄的筆記小說集裡看到《夜譚隨錄》的部份篇章。其實也沒有很認真的看，畢竟這不是清代非常有名的筆記小說。但是其中有一篇〈護軍女〉，帶有一些顏色。原本我很怕跟人講這個故事會引來異色的眼光，不過講了幾次以後，聽的人都是覺得誇張又好笑。其實這本身並不是一個笑話故事，可能是當時真有其事，有點像現在可以看到的社會新聞（而且是一定會被蘋果日報做出示意圖的那種），被人拿來當茶餘飯後的閒話來笑談。

因為這篇實在有點顏色，就先空個幾行吧。





有一個護軍的女兒，年方一十九歲，生得頗有姿色，還沒有許配給人。她家隔壁住了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，也是個護軍，而且還自認是個帥哥。有一天帥哥偶然看到這位美女，驚為天人，於是常常趁機用言語調戲她，但這美女每次看他這樣，也就刻意迴避不見。

當時美女的父親因位職務的關係隨軍南征，而剛好母親又回娘家去，將這個女兒與一個歐巴桑留在家裡。帥哥得知這件事，就拍打牆壁，說是要借煙具，美女平常就被他鬧，所以根本不想理他。帥哥見美女不想搭理他，就在牆壁上挖出一個錢幣這麼大的洞來，透過那個洞盯著美女瞧，笑著跟她說：「我不過是要跟妳借個煙具，妳幹嘛感到可惜呢？」美女看到這個男子竟然在牆壁打洞來調戲她，頓時怒火攻心，但很快的又平復了心情，跟帥哥說：「我跟你素昧平生，怎麼好意思把自己的東西隨便借給你呢？」帥哥聽到美女的聲音，欣喜若狂，就繼續挑撥說道：「妳也不要再裝模作樣了，我今天既然能在牆上挖一個洞來看妳，難保哪天不會翻過牆去跟妳相擁。」美女回答他說：「只要憑藉這個洞，就已經很夠我們聊天了，你又何必冒那個險呢？」她一邊說話，視線轉到少年那邊，更顯得其嫵媚迷人。帥哥一時心動，就將一隻手指伸過那個洞，美女立刻握著他的手。帥哥被她握得飄飄然心神蕩漾，心想這女人應該可以上鉤了，邊瞧著她邊壓低聲音說：「我有個寶貝，不知道妳見過沒？」美女問：「是什麼稀奇的東西？」帥哥說：「妳就姑且看看吧。」於是帥哥很快的把褲子脫下來，將那話兒往洞裡塞。美女一隻手捉著那東西，假裝在玩弄它，另一隻手則偷偷將自己髮簪拔下來，就朝那話兒橫貫的穿刺過去。帥哥痛不欲生，嚎叫嘶吼。美女立刻跑出房間，將門窗都關死，當做沒聽到帥哥在亂叫。

帥哥有個妹妹，聽見哥哥在亂叫，就跑去房間裡看。當她見到哥哥整個人貼在牆上慘叫，嚇都嚇死了，就趕快跑去跟她娘說。帥哥的娘趕到房間後，怎樣也沒辦法把她兒子弄下來，就跑到美女家裡跟她下跪求饒。美女說：「等我娘回來，我就放過妳兒子。」帥哥的娘聽見此言，臉色怎一個「囧」字了得（這裡原文「母大窘」，真的有夠囧的）。於是，囧媽立刻趕到美女母親的娘家，哀哀相告。美女的母親和舅舅一同回來，當美女見到母親時，嚎啕大哭起來，尋死尋活，母親再三安慰她，才打消她自殺的念頭。至於舅舅則跑去看「命案」現場，當他打開房門時，就見到帥哥的小弟弟卡在牆上，於是他又氣又好笑的說：「這也真可以算是用一點小傷口給你帶來大懲罰了。」邊罵邊把髮簪拔下來，帥哥立刻昏倒在地。他們家的人把他扛進屋子裡，治療了一個多月才讓傷口痊癒（至於功能還好不好不得而知），之後他們一家也就搬走了。



換作是現代，這樣的社會新聞應該會被轉貼到八卦板、西斯板這樣的地方，鄉民可能會覺得很好笑，然後推文嘲諷一下那位倒霉的帥哥男主角。不過也一定會有人回文聲援那位帥哥，然後得到噓文，噓到變XX。在原文後面正有兩個評語在評這段「社會新聞」，而且非常符合古人的思想，與今人則完全不同。

有一位叫「閑齋」的人評這件事，說：「這固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，但不足以給社會帶來教訓作用。身為一個女子，不能以嚴肅的態度去對付邪佞的傢伙，卻故作媚態引人做出淫行，就是矇騙他人的行為。哪裡有處女謹守禮教，卻做出騙人這等事？從前山左有位李氏，因為下榻的旅館主人拖拉了她的手臂，於是她砍斷那隻手臂以示貞潔。所以即使那位女子雖然自己保全貞操，但纖手早已碰過那東西，遭到汙染啦。所以她這終究不過只是個惡霸的行為而已，怎能說是在實行正義呢？」

又有另一位叫「蘭岩」的人評這件事，說：「年輕男女，不過一牆之隔，因為偷窺而情生意萌，也多少是會發生的。但把女兒留在家裡，自己跑回娘家，是這母親有失檢點之處，才會讓她女兒做出這等醜事。而這位舅舅與母親，非但沒有聽說他們對於女兒玩弄男人那話兒的事情有所處置，反而還嘲笑那位年輕人足以受到懲罰，我們大概也可以知道女方他們家教是怎樣了。只是輕薄些就要置他於死地，有誰同情過這個年輕人了？」

換作是現代人，一定會說那位美女很機警，面對色狼本來就當如此應付。而兩位清朝人去評論此事，卻認為美女的玉手已經失貞，還下此毒手，美女的母舅更不去懲罰美女有失婦道這件事，對身負重傷的少年也不多加同情。看到這裡覺得他們真是夠了，色狼非禮良家婦女，婦女出於自保而做出一些有違禮教的行為，難道還要母親向色狼道歉並送上賠償和解金與營養品還是水果禮盒？清朝那些道學派的人，思想真的是夠迂腐，不愧是古人。

「閑齋」評此事時提到「山左李氏」，這又是一個慘烈的故事。話說五代十國時，後周有個人叫王凝在任官的地方過世，他的妻子李氏與小孩因此要回家去。半路上經過一家旅舍，李氏就想在那裡住宿。但老闆看她有戴孝，不給她住。李氏因為天色已暗，不肯離去，老闆就硬拉著她的手臂趕她走。李氏因手臂讓老闆碰過，感到羞恥，遂仰天長嘯道：「天啊！我不幸喪夫，難道因此手臂就可以讓別人碰嗎！」遂拿起斧頭將那隻手臂給砍了。官府得知她的事，稟報朝廷知曉。後來賜給李氏醫藥，並下令將那旅館老闆打了一頓。

古人眼中的婦人模範，就應該像李氏這樣貞潔。李氏被認為是婦女的典範，而護軍女卻被認為是無恥的女子。換做今天，李氏那樣應該反而會被當做是神經病。生在現代真好，若要以古代的方式來生活，才真的會讓人發瘋。

話又說回來，這些古代的社會新聞，我還真的很想看看蘋果日報會怎麼畫模擬示意圖。總之，再一次的為護軍女喝采，或許她是古代女子之恥，但卻是現代女性可以效法的對象（不過這個方法還是要用在危難之時啦）。